周洪宇, 齐彦磊 | 从“双减”到“双增”：焦点、难点与建议

摘要：“双减”与“双增”政策目标一致，旨在减轻中小学生的学业负担，促进中小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双减”到“双增”，应聚焦立德树人初心，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聚焦综合活动育人，助力学生健康成长；聚焦艺体教培领域，注重培养学生兴趣；聚焦巩固减负成果，坚持减负提质并举。从“双减”到“双增”，其难点在于教育公益属性能否真正坚守，艺体教培机构能否有效监管，课余学习时间能否充分利用，教育评价体系能否及时完善。为促进“双减”和“双增”政策的持续落地，应建立多渠道校外培训监管机制，推动校外培训监管常态化；实施中小学体育提升行动，提高中小学体育教学质量；实施中小学美育提升行动，提高中小学美育教学质量；完善教育评价机制，重视中小学生综合素质评价。

“双减”政策实施以来，基础教育生态得以重构，学校主阵地作用得以加强，社会教育环境得以净化，中小学生学业负担得以明显减轻。据国家统计局调查显示，85.4%的家长对学校提供的课后服务内容表示满意，73%的家长表示孩子完成书面作业时间比“双减”实施前明显减少。在“双减”政策落地的基础上，教育部适时提出了“双增”政策，倡导在减轻学生学业负担的同时，一方面增加学生参加户外活动、体育锻炼、艺术活动、劳动活动的时间和机会；另一方面增加学生接受体育和美育方面校外培训的时间和机会。“双减”政策与“双增”政策关系密切，一脉相承，“双减”为“双增”创造了实施条件，“双增”能够助力“双减”进一步落实，“双减”与“双增”相互结合，共同促进中小学生身心健康成长。

“双减”不是一个孤立的政策，“双减”与“双增”政策目标一致，旨在减轻中小学生的学业负担，促进中小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从“双减”到“双增”，必须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着眼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强化学校育人主体地位，聚焦立德树人初心，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坚持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教学的中心环节。“既把学习搞得好好的，又把身体搞得棒棒的”，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对全国广大青少年的殷切希望，也是“双减”政策与“双增”政策的工作目标。“双减”政策围绕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树立健康第一的教育理念，减轻学生的学业负担与校外培训负担，让义务教育回归立德树人的初心。[1]“双增”政策在“双减”政策的基础上，明确强调通过户外活动、体育锻炼、艺术活动和劳动活动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进一步回答了“立什么德，树什么人”这一根本问题。从“双减”到“双增”，都是为了让学生从沉重的负担束缚中解放出来，给予学生广阔自由的成长空间，培养学生成为复合型的高素质人才。

从“双减”到“双增”，应聚焦综合活动育人，借助户外活动、体育活动、艺术活动、劳动活动等非学科活动，促进学生的身心健康成长。近年来，我国中小学生的学业负担日益加重，中小学生的非学科活动时间与睡眠时间被大量侵占，在一定程度上危害了中小学生身心的健康成长。据国家卫健委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青少年总体近视率为52.7%，每两个青少年中就有一个患有近视，其中小学生为35.6%，初中生为71.1%，高中生为80.5%。另外，据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发布的2020版心理健康蓝皮书《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显示，我国95.5%的小学生、90.8%的初中生和84.1%的高中生睡眠时长未达标。同时，青少年的抑郁检出率为24.6%。[2]“双减”政策落地之后，中小学生空余时间增加，为有效利用这些时间，防止他们沉迷电子产品，“双增”政策应运而生。“双增”旨在促进中小学生身心健康成长，一方面中小学生可以通过体育锻炼，强身健体，预防近视和抑郁症；另一方面中小学生可以通过学习艺术，丰富精神世界，培养审美能力，陶冶审美情操。

从“双减”到“双增”，应聚焦艺体教培领域，引导美育、体育等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健康发展，注重培养学生的兴趣爱好。“双减”政策实施以来，校外培训市场虚火大幅度降温，线上、线下校外培训机构压缩幅度均已超过8成。为了有效利用孩子的自由时间，促进孩子的全面发展，不少家长开始鼓励孩子参加更多的美育活动和体育活动。然而，当前中小学体育教学和美育教学面临着资源不足的困境。据教育部体卫艺司介绍，“十三五”期间我国体育教师数量持续增长，但目前体育老师缺口仍旧巨大，有的地方甚至出现“2,600名学生只配备2名体育老师”的现象。[3]另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按照国家课程设置方案，目前我国义务教育阶段美育教师仍存在一定缺口。为了弥补学校体育和美育教学资源的不足，“双增”政策主张整合校内、校外资源开展素质教育实践活动，将非学科类校外培训作为学校开展素质教育课程的有益补充。“双增”政策为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提供了发展的机遇与方向，艺体教培领域逐渐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

从“双减”到“双增”，应聚焦巩固减负成果，坚持一手抓减负，一手抓提质，推进减负提质工作再上新水平。据教育部直报平台摸底调查：“双减”政策实施半年来，有97.3%的家长对学校减负提质工作表示满意。在控制作业总量和时长方面，规定时间内完成书面作业的学生占比，由“双减”前的46%提高到目前的90%以上。在提高课堂教学质量方面，各地教育部门和教研机构高度重视深化教育教学改革，进一步加强学校教学工作指导，建立了一批教学改革示范区、示范校。在提升课后服务质量方面，92.7%的学校开展了文艺、体育类的活动，88.3%的学校开展了阅读类的活动，87.3%的学校开展了科普、兴趣小组和社团活动，课后服务的吸引力显著增强。在转变教育观念方面，科学教育观念得到了广泛支持和认同，家长普遍更加重视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更加关注学生全面素质提高、身心健康发展，发展素质教育更加深入人心。[4]“双减”工作在各个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但我们应清醒地认识到当前的成果还是初步的，必须以“双增”政策对接“双减”政策，进一步巩固减负成果。

从“双减”到“双增”，其难点在于能否真正坚守教育公益属性，能否有效监管艺体教培机构，能否充分利用课余学习时间，能否及时完善教育评价体系。

从“双减”到“双增”，必须坚守教育的公益属性，遏制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过高收费和过度逐利行为。《民办教育促进法》第三条规定：“民办教育事业属于公益性事业，是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组成部分。”校外培训作为民办教育范畴内的教育类型，其提供的教育服务内容理应具有公益属性。“双减”和“双增”政策要求校外培训机构不能把资本化运作和商业营销作为经营重心，不能把追逐利润最大化作为主要目标，而是应坚守教育的公益属性，提升人民群众的幸福度与满意度。“双减”政策落地，资本从校外培训市场退出，但并不意味着校外培训行为将彻底从教育生活中消失。一些培训机构的教师开始转入“地下”，私下组织小班，3-5个孩子一起或者“一对一”进行培训，只是费用让一些家长直呼“吃不消”，原来150-300元一节的大班课，变成400-600元一节的小班课，有些“一对一”的课程甚至千元起步。随着“双增”政策的到来，家长们一方面要关注孩子的学科类成绩，另一方面还要注重培养孩子的非学科类素养，可能使家庭的经济压力不降反升。非学科类校外培训费用更加昂贵，且素质教育培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很多家庭可能无力承担长年累月的教培支出。

从“双减”到“双增”，应完善校外培训监管机制，强化对艺体教培机构的监管，引导艺体教培机构健康发展。当前校外培训机构已成为教育系统不容忽视的组成部分，绝不能简单地“一禁了之”。2020年，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教育治理研究院调查组基于东中西部6省130余所中小学1万余名中小学生的调查数据显示，有48.6%的学生表示参加过校外培训，近一半学生有参与校外培训的需求，且84.4%的学生表示是自愿参与校外培训，65.4%的学生认为校外培训对个人提升帮助很大，效果明显。其参加培训的主要内容涵盖学校课程（59.8%）、特长培训（50.7%）、奥赛培训（21.9%）以及其他（22.3%）。不难看出，相当一部分学生是在主观意愿的驱使下参与的课外培训，且培训内容丰富多样，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推动学生兴趣爱好的培养。从“双减”到“双增”，学科类培训被明令禁止，非学科类培训迎来发展机遇。然而，当下的艺体教培领域存在诸多不良套路，以所谓的考证评级为例，部分考级既无门槛、亦无标准，只要有固定场地和资质证明即可得到授权，一次报名费数百上千元，一轮一轮考下来，无论财力还是精力，对孩子和家长都是沉重负担。针对非学科类校外培训乱象，教育部将开启新一轮的规范与监管，将艺体教培机构的办学宗旨、教学场所、设施设备、办学经费、教师队伍、教学计划等纳入考核，并对师资质量、教学内容、收费标准、用户体验等进行动态的综合考评，推动艺体教培行业健康发展。[5]

从“双减”到“双增”，如何充分地利用好课余学习时间将成为学生和家庭面临的新难题。“双减”政策实施以来，90%以上的学生在规定时间内能够完成书面作业，他们从繁重的作业负担中解放出来，获得了充足的课余时间。对学生而言，充分利用好课余学习时间并非易事。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在我国网民群体中，学生人数最多，占比为21.0%。近年来，中小学生对网络的依赖程度日益加深，全球范围内中小学生的网络成瘾率是6%，我国中小学生的网络成瘾率约为10%。[6]目前，部分中小学生沉迷于短视频、游戏、网文等，占用其大部分课余时间，影响了中小学生身心健康。“双增”政策的提出正是为了帮助学生更好地利用课余学习时间，让学生参加更多的户外活动、体育锻炼、艺术活动和劳动活动，有利于预防与克服学生的网络成瘾、游戏成瘾问题。从“双减”到“双增”，家长应努力具备科学的家庭教育观念和时间管理经验，家长教育孩子要懂引导、会管理、能监督、重沟通。然而，家庭教育转型是一个艰辛而漫长的过程，需要家长长期系统地学习。

从“双减”到“双增”，为深化教育评价改革提供了重要契机，但短时间内评价导向难以彻底扭转。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提出克服“唯分数”的顽瘴痼疾。“双减”政策通过改进中小学评价，深化高中招生改革，推动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义务教育评价体系从关注学生的分数，转向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开始走高质量的教育发展之路。值得注意的是，当前，教育评价方式仍以考试分数和升学率为主，尽管新高考改革强调“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但“一考定终身”和“唯分数”录取的方式没有彻底改变。当以考试分数和升学率为主的教育评价成为教育行政部门政绩、学校排名和教师晋升的主要依据和标准时，学校就会千方百计地将优秀率、升学率、竞赛获奖率通过考核、奖惩等方式传递给教师，教师会通过加重学生作业负担、加大补课力度等方式进行应对。学校迫于升学率的压力以及教师面对分数考核的顾虑，可能会对“减负”政策进行“选择性执行”，只贯彻对学校升学率有利的部分，对学校升学率不利的部分则较少执行，可能出现“明减暗增”或“名减实不减”的尴尬局面。[1]

在德智体美劳“五育”中，体育、美育一直被视为中小学教育的薄弱环节。从“双减”到“双增”，应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中小学体育和美育工作，建设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的高质量教育体系。

从“双减”到“双增”，应建立多渠道校外培训监管机制，推动校外培训监管常态化。“双减”政策实施以后，各地多措并举，从严整顿校外培训乱象，取得了明显成效，形成了典型工作经验。例如：辽宁省大连市构建街道、社区、网格员三级网格化动态排查机制，建立包保责任制，重点实施网格化巡查，整治无证办学“黑窝点”“地上”转“地下”、在职中小学教师违规补课、“家政服务”“住家教师”“众筹私教”等隐形变异培训行为。[7]浙江省宁波市则研发了校外培训机构一站式服务平台“甬信培”，形成了审批许可、信息公开、报名选课、缴费支付、资金监管、风险预警、合同生成、履约保险、信用管理、投诉处理等闭环管理体系，对培训机构的财务状况建立动态预警机制，提高了管理部门动态监管能力。[8]从“双减”工作典型案例来看，探索建立“部门联动、社会参与、数字赋能”的常态化监管机制，已成为各地开展校外培训治理的重要方式。从“双减”到“双增”，压减学科类校外培训的任务已基本完成，防止学科类校外培训隐蔽化变异和非学科类校外培训盲目化发展成为当前校外培训治理的重点。建立多渠道校外培训监管机制，必须明确各县（市、区）政府属地管理职责，保证校外培训治理的规范化。建立多渠道校外培训监管机制，必须鼓励社会力量参与校外培训监管，力推“社区网格化管理”模式，保证校外培训治理持久化。建立多渠道校外培训监管机制，必须借助校外培训智能监管平台，提升校外培训治理效能，保证校外培训治理的动态化。

从“双减”到“双增”，应实施中小学体育提升行动，提高中小学体育教学质量。从“双减”到“双增”，中小学生身体素质的提高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中小学体育教学的学科地位不断提升。随着中小学生参加体育活动的时间和机会越来越多，中小学体育教师资源不足、运动场地破旧、运动器材缺乏等问题更加突出，增加了中小学生进行体育锻炼的安全隐患。为了弥补学校体育资源不足的状况，社会体育资源也会“泥沙俱下”地“涌入”中小学，可能会制约中小学体育教学质量的提升。[9]促进“双减”和“双增”政策的有效落地，必须深入研究习近平总书记教育、体育重要论述，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中小学体育工作，加强中小学体育教学主阵地作用，促进中小学体育教学高质量发展。首先，应加强中小学体育课程和教材体系建设，优先发展摔跤、舞龙、舞狮、太极、龙舟、棋类等中华传统体育项目进课堂，让中小学生既能改善身体素质，又能增进文化自信。其次，应探索完善体育健康知识、基本体育运动技能、专项体育运动技能三者相结合的中小学体育教学模式。最后，应完善中小学校级体育联赛机制，加强中小学校际体育联赛的规范性，以赛促练，以赛促学。

从“双减”到“双增”，应实施中小学美育提升行动，提高中小学美育教学质量。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中小学美育工作，出台了一系列加强新时代中小学美育工作的政策文件，坚持以美育人、以美化人、以美培元，极大地推动了中小学美育教学质量的提升。中小学美育工作在政策保障、体系建设、课堂教学、师资队伍、资源统筹等方面持续发力，推进中小学美育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就师资队伍建设而言，全国中小学美育教师人数由2015年的59.9万人增加到2020年的77.8万人，中小学美育教师资源不足的局面大大改观。[10]但从总体上看，中小学美育依然是我国中小学教育体系建设中的薄弱环节，中小学美育距离素质教育的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为促进“双减”和“双增”政策的有效落地，必须深入研究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美育重要论述，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中小学美育工作，深化中小学美育教学改革，形成充满活力、多方协作、开放高效的中小学美育新格局。具体来说，一是应加强中小学美育课程和教材体系建设，优先发展国画、书法、戏曲、雕塑、皮影、刺绣等中华传统美育项目进课堂，让中小学生既能提升审美素养，又能获得文化熏陶；二是应探索完善艺术知识与技能、艺术审美体验、艺术专项特长三者相结合的中小学美育教学模式；三是建立美育基础薄弱学校帮扶机制，着力改善农村地区中小学美育办学条件。

从“双减”到“双增”，应及时完善教育评价机制，推进中小学体育、美育评价改革，重视中小学生综合素质评价。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明确了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任务书和路线图。要真正缓解家长的教育焦虑，就要发挥好教育评价“指挥棒”的正向作用。在“双减”和“双增”政策引领下，应积极探索和践行评价机制改革，通过创新评价手段，综合运用档案袋进行综合素质评价，形成多元评价体系。改革以分数为主的学校质量评价制度，坚决克服“唯分数”倾向，取而代之以“品德发展水平、学业发展水平、兴趣特长养成和学业负担状况等”作为评价要素。[1]一方面，应积极推动中小学体育评价改革。建立日常参与、体质监测和专项运动技能测试相结合的考核机制，将学生体质健康作为中小学体育教学考核的重要标准。完善中小学生体质健康档案，客观记录中小学生体质健康监测数据。改进中考体育测试内容、方式和计分办法，科学确定并逐步提高体育考试分值。另一方面，应积极推进中小学美育评价改革。全面实施中小学生艺术素质测评，将艺术素质测评结果纳入中小学生综合素质评价。